「一天,我在報紙上讀到一篇有關新來港婦女的報導,受訪者分享了她在港適應生活的點滴,其中最深刻的是她表示報讀了本地的一個化妝課程,參與過程令她覺得自己好像成為了一個香港人了。當時我對於這種身份認同的獲得和轉變感到很有趣,後來這成為了我MPhil的論文題目。我在一間為新來港人士提供服務的社區中心進行田野調查,觀察婦女怎樣通過參與不同的課程去建立新的身份認同,同時在面對新的環境時,如何應付家人對她們性別角色的期望。」出於對於性別議題的興趣,人類學碩士畢業之後,Janice到了香港家庭計劃指導會從事性教育工作。「性教育不單單只是侷限於生理的層面的,有許多性別的話題,例如兩性關係、性小眾、傳媒的影響等,人類學的訓練可讓我幫助學生用批判性的思考去分析這些議題。」Janice 回想從gender擴展至health的領域,也是因為這份工作。
其後,香港中文大學的一個公共衛生研究項目希望尋找一位有人類學背景的研究者,理解婦女在使用醫療產品時的行為和背後的文化因素,機緣巧合,輾轉之下聯絡上了Janice。「我其實原先並沒有計劃要讀PhD,但得知有這個研究,覺得婦女和健康都是我的areas of interest,沒有太多計算,心想試一下也不會是損失嘛,最希望的是generate knowledge, 能對婦女的健康做點事情。」
人類學的研究方法如何運用在公共衛生的研究課題上?Janice介紹她博士論文的研究說,「婦女在懷孕第10至13周進行,醫護人員會使用超聲波檢查胎兒頸皮厚度和抽血,以評估胎兒的發育及染色體是否正常,其中最常見的問題就是唐氏綜合症。若評估結果為高風險,婦女可以選擇進一步作secondary confirmatory test: 一項稱為「無創檢查方法」的新科技,或已沿用多年的入侵性的檢查方法,稱為「羊膜穿刺術」或「抽取絨毛」。在這個背景之下,我進行了一項以深入訪談為重的質性的研究,去了解這些懷孕婦女的decision-making behavior。我也進入不同的setting,深入觀察婦女和家人之間的互動,及醫護人員如何把檢查方法的知識傳遞給婦女。不同的因素加上身處在香港的文化背景(父母對子女的期望、贏在起跑線的心態等),婦女會對各種的風險會有怎樣的解讀(interpretation)都是我的研究重點。」
「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學者就是做研究、出paper。但其實我看到,人類學的文化視野帶給我們很多反思和創造的空間,也正正因為我們對於『他者』有深刻的了解,我們可將理論、社會現況變成actionable的社會實踐。」Janice在博士後階段繼續參與與公共衛生相關的研究,例如透過深入訪談去了解慢性病患者的患病經歷以及為病人提供晚期護理的家庭照顧者。研究結果顯示,照顧者以女性居多:她們的故事反映了照顧者會在照顧過程尋找生命的意義,但她們處於壓力的狀態往往是隱藏的、不被了解的。結果是女性付出相當的代價,如精神的壓力、經濟的倚賴及社會孤立,使女性落入社會上較為不利的處境。「對於如何建立carer-friendly 的社區,固有的respite care (使照顧者能得到暫時休息的喘息服務)有其優點。但對於一些未必願意尋求協助的照顧者,也可考慮其他的途徑,例如倡儀靈活的工作時間、有需要時在職照顧者可申請carer leave、設計長者及照顧者友善的社區空間,更重要是empower 照顧者,讓他們意識到自己的需要、社群連結的需求,也要突破以女性作為照顧者的性別角色定型框框。」
談話過半,Janice透露,原來她在本科的時候是藝術系的學生。畢業從事藝術教育工作一段時間之後,Janice想繼續進修、加深對文化的理解,因此修讀了人類學MA課程。乍看之下,Janice一直在迥然不同的領域之間跳轉。「這些轉變都是很自然地發生的,我亦都好感謝當中許多的人和事,讓這跨學科的經歷發生在我身上!藝術可以是媒介去engage 不同的社羣融入一個community,也可以是作為某種therapeutic intervention,去改善病人的health state。所以藝術、健康、文化資產、社會參與都是相互聯繫的,重要的是懂得如何靈活混合、運用不同領域的知識,做一些可能對社會有貢獻的事情。」那麼,Janice 在生活上如何實踐她已涉獵多門學科的知識?「對於我個人來說,藝術是一種生活:打開一個空白文件檔並開始輸入、把鋼筆放在紙上畫草圖、抓住smartphone 拍照、和家人製作美食、在田野裡和受訪者開始一個談話,並把它們做好。去建立一些東西、分享一點東西,都會使你和社區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