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难经历助变得硬淨
「你看我英文名串法(SZE Yim Binh)有点奇怪,其实我是越南华侨,在越南出世,我在1976年两岁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才来香港。我爷爷本来很富有,在胡志明市的唐人区做水果生意,外号蕉王。1975年北越军队佔领南越,正式统一越南,并开始大举排华,废掉原有货币,没收华人资产,限制华人自由,爷爷跟其他富有的华人一样,倾间尽失家财。」
1970中开始,大量越南船民涌入香港,幸运的是,Felix的爸爸因爲年少时曾到香港留学,取得香港身分证,他们一家获英殖政府包机接载回港,「当时绝大部分的华人要坐船偷渡离开,冒极大的风险,我阿姨和她男朋友的一家十几口就这样葬身大海。」她形容那段越南华侨被逼害、冒死逃难的岁月「惨绝人寰」。
「有不少华人家庭一夜之间所有金钱化为乌有,无法忍受越共的逼害,选择在饭菜中落老鼠药,一家大细一起自杀,听到这些事,觉得好震撼。」她两岁就来香港,记忆不深,这些悲剧都是后来从爸爸妈妈口中得知。
越南难民议题一度困扰香港达25年,社会不乏歧视声音。Felix在高小初中时期,亦曾因为越南华侨这身份遭受同学言语骚扰,「骚扰维持了一段短时期,后来可能因为我读书成绩不错,他们不敢再欺负我。这些经历或多或少令我心灵强壮起来, 学习面对别人的嘲笑,不会放在心上。可能因爲我这个难民的背景,当我接触弱势社群时会有较强的同理心。」
聋人心理健康受忽视
这份同理心亦某程度上造就了这个聋人精神健康项目的出现,「在英国读博士的时候,一位有心理学背景的同学曾经分享,一般键听人觉得不会有压力的情况,对聋人而言可能压力是非常大的,不加留意就会忽略他们的需要。」
「例如当时在英国乘搭巴士,乘客上巴士时要告诉司机目的地是甚麽,司机才告之该付的车资,然而聋人不容易做到,与此同时后面有其他人排队等上车,司机如果显得不耐烦,聋人乘客会感到焦虑和压力。而在一些精神健康问卷,因为问卷的设计问题,令人不理解为何聋人坐巴士都感到压力,容易因此误会他们有严重的焦虑,而误判他们有精神病,形成恶性循环。」
她指出,聋人面对上述双重不理解,若果心理医生欠缺有关训练,只会以药物解决,转介他们去看精神科医生,而不是通过理解和解决他们实际的需要。
另一件事令她十分感触的,是2008年的「李菁事件」。李菁被誉为聋人状元,然而大学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后来获介绍来中大手语及聋人研究中心工作,「她自小在一个全口语的主流学校成长,面对相当大的压力,加入我们中心前精神状态已不太好,来到中心后她有努力融入打手语的聋人世界,可能在过程中免不了会感到挫败吧。」她哽咽道出。
「她的离开,对我们中心的一众同事来说是沉重的打击。这件事令我深深体会到聋人精神健康的重要性,不希望同类事件再發生。」感召背后,Felix强调年轻同事的推动亦十分重要,包括即将修读辅导硕士课程的刘紫蕾(Kloris),和现正攻读临床心理学硕士的朱悯谦(Ham)。
这个项目亦反映了2003年成立的研究中心裏面,几代师生的传承。
28岁、健听的Ham在中大读心理学本科时,无心插柳下上了Kenny(中心第一位聋人同事)教授的手语班,感到眼界大开,自此不断进修,成功当上手语传译员。她立志成为一位能够用香港手语,向聋人提供心理治疗的临床心理学家。跟Ham食过一顿饭,听她慢条斯理道出这份偶然产生的热情源起,令人大感佩服。
项目结合中大语言学系和心理学系的学术知识和经验,Felix和Kloris负责将心理学概念用手语拆解,以建立一个相关的手语资料库。Ham和麦颖思教授团队则会提供一些说故事的工作坊,增加聋人与社区的接触,一方面让聋人「發声」,「打」出自己的故事,另一方面提升大众的意识。
分享完一些香港手语和聋人文化的小知识后,Felix揹起书包急急脚离开,「我要到兽医诊所接回我隻竉物天竺鼠。」
眨眼断句|学人关键字
Felix提到,聋人及手语研究的范畴广泛,「有趣的课题我都会研究」,包括亚洲手语如何婉转表达性相关的概念;有多少健听人的手势(Gesture)被手语正式採用;学习手语会否帮助长者改善认知和空间辨别的能力等等。
面部表情、身体摆动、眼神是聋人沟通重要的一环,「眼神好重要,一break eye contact,代表他们想disengage,所以聋人闹交,拧转面就得架喇。」「在句子之间,他们还会用眨眼来断句,我發表过相关研究,结果好有趣,但分析大量眨眼数据的过程好痛苦。」她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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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Kary Wong@ORK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