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這些經歷讓我心靈變得強壯,有更強的同理心。我會覺得,當別人說自己有困難的時候,你不要批評人家為何不解決自己的困難,他背後可能有許多原因,是你不理解的。」施婉萍 (Felix)教授歸結出,自己對弱勢社群包括聾人身心權益的關心,或許跟自己不一樣的成長背景有關。
張悅瑩女士獲頒校長模範教學獎2019
4-5月份網上講座重溫
中大文學院於2020年4-5月舉辦「疫境思考人文關懷」網上公開講座系列,以鼓勵大家於疫情下在家學習。
每位演講者探索歷史,以創新角度反思現況,共同面對全球挑戰,彰顯人文學科的價值,與生活聯繫。
講座重溫:
疲勞與恢復
講者:Ian Alden Russell教授 (文化及宗教研究系)
主持:韋一空教授 (藝術系)
語言:英語
譜出新調:世界音樂縱橫談
講者:劉長江教授 (音樂系)
主持:李允琪教授 (音樂系)
語言:英語
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第十八首之謎
講者:Julian Lamb教授(英文系)
主持:李鷗教授(英文系)
語言:英語
被隔離的作家?「香港南來作家」再思考
講者:黃念欣教授(中國語言及文學系)
主持:李嘉雯教授(英文系)
語言:廣東話
Congratulations to Prof. Eli Sorensen, awardee of Luce East Asia Fellowship
We are delighted to announce that Professor Eli Sorensen (Department of English) is awarded the Luce East Asia Fellowship and will be in residence at the National Humanities Center from Sept-Dec 2020.
His research will be looking at the genre of Korean adoption autobiographies, examining key topics within the literature such as the origin of international adoption, looking for roots, human rights and future perspectives. The project aims to both contextualise and contribute to the ongoing contemporary debate on international adoption through the perspectives of the adoptees themselves.
This award is a first for CUHK and a fantastic opportunity for Prof. Sorensen. Hearty congratulations from the Faculty on his fellowship!
(English version only)
由英國文學走向聾人研究
Felix是中大語言學及現代語言系副教授,亦是手語及聾人研究中心的聯合主任。上年她跟心理學系的麥穎思教授合作,透過中大知識轉移項目基金(KPF),展開聾人精神健康社區計劃,包括建立具備手語雙語的心理健康資料庫,讓聾人理解「抑鬱」或「焦慮」等心理徵狀;透過故事工作坊,提升聾人的身份認同和精神健康。
作為健聽人士,也沒有聾人親友,究竟Felix如何走上聾人和手語研究的學術之路?故事要從大學本科說起。
她是中大校友,90年代以「暫取生」(拔尖)計劃獲錄取入讀英文系。她坦言對修讀英國文學不太投入,「讀得有些辛苦」,反而語言學讀得津津有味,「學習語言學的過程中,譲我明白到,如果有些書會讀到打瞌睡,就證明不適合自己;相反,如果越讀越精神,那就是自己的興趣所在了。」她打趣道。
本科畢業後,她沒有接受母校校長的邀請返回母校當英文老師,選擇繼續攻讀語言學碩士,她本來是研究幼童學習廣東話的現象,後來因為論文指導老師離開了中大,她有了轉題目的契機。
「那時我正好是Gladys(鄧慧蘭教授)的教學助理,她問我有沒興趣研究手語,我很快就答應了。」她自言,自己對於人生方向,多是順水推舟,「從來不會說我一定要做這做那,反而順着自己的興趣,機會到了就會嘗試。」
她直言,攻讀碩士時才開始接觸聾人社群,當初出發點絕對不是甚麼偉大的使命感,反而是手語純粹的吸引力。
「那時看書和文獻,關於手語的Brain Science同Grammar分析,覺得好有趣,是一門新的學問,手語跟廣東話和英語不一樣,原來聾人的世界是這樣看語言的,真是大開眼界。98年我開始學習基本的手語,真的由一二三四;ABCD;爸爸媽媽這些單詞學起。」
關於Felix找「名師」教手語的奇遇,我們早在鄧慧蘭教授口中聽聞過。她說過,當年研究中心第一位聾人研究員、罕有以手語為母語的朱君毅( Kenny),就是「Felix在街頭找回來的」。
Felix為故事解畫。
膽粗粗街頭找手語老師
「我讀碩士才開始學手語,第一位老師是弱聽的,他手語純熟,是一名 late learner, 後來看得越來越多文獻,知道最好都是要跟 native signer學習一段時間,正如你學習其他外語一樣,於是我就展開了尋找native signer的旅程。有一日我去男朋友(後來的丈夫)家,夜晚離開的時侯在巴士站見到一對情侶在打手語,我就放棄登上已到站的巴士,膽粗粗上前問對方可否教我手語。」
她形容自己當時有一股傻勁,就這樣交換了聯絡方法,沒想到對方原來真的來自聾人家庭,是不折不扣的native signer。之後不時上那位女生的家學手語,還認識了女生同為聾人的弟弟,即後來成為研究中心員工的Kenny。而Kenny亦由當日的地盤工人,經過多年的苦讀,不但完成中大學位,現正繼續攻讀碩士,還成為中大的手語老師,人生軌跡完全逆轉。
「我的手語程度有幾個 big jumps,其中一個就是經常跟Kenny去吃午飯,我教他英語,他會指正我的手語。語言就是這樣學回來的,只要多跟聾人做朋友,一定會有進步。」
她說,讀碩士是隨性的決定,讀博士卻是意志堅定得多。在三年碩士課程中,她目睹當年教育局官員對手語的誤解實在「難以撼動」(以往手語教育不被重視,聾人往往只能佩戴助聽器或讀唇),「明明手語幫到聾童學習和發展,但官員不理解,偏偏他們是制定政策的人。我覺得我要在學術上裝備自己,才可以改變體制。」
經過深思熟慮,她於2000年前往英國布里斯托大學攻讀聾人研究博士學位。她形容這次升學「決心好大」,因為她是先獲得劍橋大學取錄修讀英語第二語言相關的研究院課程,但她放棄了劍橋的入學邀請,毫不猶豫走向聾人研究的方向。
如此取捨,外人或難以理解,畢竟劍橋是舉世知名的學府,家人有否微言?
「沒有,我從小父母都忙於爲口奔馳,所以給我好多自由的空間,對我的決定沒有甚麼質疑。」她進一步分享不一樣的成長背景,如何成就今日心理健壯的自己。
走難經歷助變得硬淨
「你看我英文名串法(SZE Yim Binh)有點奇怪,其實我是越南華僑,在越南出世,我在1976年兩歲的時候,我們一家人才來香港。我爺爺本來很富有,在胡志明市的唐人區做水果生意,外號蕉王。1975年北越軍隊佔領南越,正式統一越南,並開始大舉排華,廢掉原有貨幣,沒收華人資產,限制華人自由,爺爺跟其他富有的華人一樣,傾間盡失家財。」
1970中開始,大量越南船民湧入香港,幸運的是,Felix的爸爸因爲年少時曾到香港留學,取得香港身分證,他們一家獲英殖政府包機接載回港,「當時絕大部分的華人要坐船偷渡離開,冒極大的風險,我阿姨和她男朋友的一家十幾口就這樣葬身大海。」她形容那段越南華僑被逼害、冒死逃難的歲月「慘絕人寰」。
「有不少華人家庭一夜之間所有金錢化為烏有,無法忍受越共的逼害,選擇在飯菜中落老鼠藥,一家大細一起自殺,聽到這些事,覺得好震撼。」她兩歲就來香港,記憶不深,這些悲劇都是後來從爸爸媽媽口中得知。
越南難民議題一度困擾香港達25年,社會不乏歧視聲音。Felix在高小初中時期,亦曾因為越南華僑這身份遭受同學言語騷擾,「騷擾維持了一段短時期,後來可能因為我讀書成績不錯,他們不敢再欺負我。這些經歷或多或少令我心靈強壯起來, 學習面對別人的嘲笑,不會放在心上。可能因爲我這個難民的背景,當我接觸弱勢社群時會有較強的同理心。」
聾人心理健康受忽視
這份同理心亦某程度上造就了這個聾人精神健康項目的出現,「在英國讀博士的時候,一位有心理學背景的同學曾經分享,一般鍵聽人覺得不會有壓力的情況,對聾人而言可能壓力是非常大的,不加留意就會忽略他們的需要。」
「例如當時在英國乘搭巴士,乘客上巴士時要告訴司機目的地是甚麼,司機才告之該付的車資,然而聾人不容易做到,與此同時後面有其他人排隊等上車,司機如果顯得不耐煩,聾人乘客會感到焦慮和壓力。而在一些精神健康問卷,因為問卷的設計問題,令人不理解為何聾人坐巴士都感到壓力,容易因此誤會他們有嚴重的焦慮,而誤判他們有精神病,形成惡性循環。」
她指出,聾人面對上述雙重不理解,若果心理醫生欠缺有關訓練,只會以藥物解決,轉介他們去看精神科醫生,而不是通過理解和解決他們實際的需要。
另一件事令她十分感觸的,是2008年的「李菁事件」。李菁被譽為聾人狀元,然而大學畢業後一直找不到工作,後來獲介紹來中大手語及聾人研究中心工作,「她自小在一個全口語的主流學校成長,面對相當大的壓力,加入我們中心前精神狀態已不太好,來到中心後她有努力融入打手語的聾人世界,可能在過程中免不了會感到挫敗吧。」她哽咽道出。
「她的離開,對我們中心的一眾同事來說是沉重的打擊。這件事令我深深體會到聾人精神健康的重要性,不希望同類事件再發生。」感召背後,Felix強調年輕同事的推動亦十分重要,包括即將修讀輔導碩士課程的劉紫蕾(Kloris),和現正攻讀臨床心理學碩士的朱憫謙(Ham)。
這個項目亦反映了2003年成立的研究中心裏面,幾代師生的傳承。
28歲、健聽的Ham在中大讀心理學本科時,無心插柳下上了Kenny(中心第一位聾人同事)教授的手語班,感到眼界大開,自此不斷進修,成功當上手語傳譯員。她立志成為一位能夠用香港手語,向聾人提供心理治療的臨床心理學家。跟Ham食過一頓飯,聽她慢條斯理道出這份偶然產生的熱情源起,令人大感佩服。
項目結合中大語言學系和心理學系的學術知識和經驗,Felix和Kloris負責將心理學概念用手語拆解,以建立一個相關的手語資料庫。Ham和麥穎思教授團隊則會提供一些說故事的工作坊,增加聾人與社區的接觸,一方面讓聾人「發聲」,「打」出自己的故事,另一方面提升大眾的意識。
分享完一些香港手語和聾人文化的小知識後,Felix揹起書包急急腳離開,「我要到獸醫診所接回我隻竉物天竺鼠。」
眨眼斷句|學人關鍵字
Felix提到,聾人及手語研究的範疇廣泛,「有趣的課題我都會研究」,包括亞洲手語如何婉轉表達性相關的概念;有多少健聽人的手勢(Gesture)被手語正式採用;學習手語會否幫助長者改善認知和空間辨別的能力等等。
面部表情、身體擺動、眼神是聾人溝通重要的一環,「眼神好重要,一break eye contact,代表他們想disengage,所以聾人鬧交,擰轉面就得架喇。」「在句子之間,他們還會用眨眼來斷句,我發表過相關研究,結果好有趣,但分析大量眨眼數據的過程好痛苦。」她苦笑道。
CUHK SoCUBE
文:Kary Wong@ORKTS